第15章 凶肆(2/2)
掌柜的说道:“是个中年男人,约莫三四十岁的样子。”
“上月具体哪天?”皇甫泰问。
“四月初二。”掌柜的道。
“你继续说。”我说道。
“那中年人一进门就问,你这铺子卖不卖苦陀螺草,我当时还挺奇怪,这种药草在中土绝迹很多年了,我也是接了这铺子以后才从之前的铺主那里头一次听说这东西,而且从来没人来我这里买过,那是第一次有人问我。”掌柜的说道。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小人当时也没直说铺子里有这东西,我问他买来何用?他说的和这位官爷说的一样,要买回去做香囊孝敬父亲,我说这价可高,他直接扔了锭一两的金子在桌上,小人见钱眼开,没有多问,就卖给他了。”
“还有呢?”皇甫泰吐了口唾沫问道。
“真的没有了,小人就知道这么多,一五一十全给军爷说了,他买去作甚,小人不知啊,确实和小人无关。”掌柜的叫苦道。
“他什么打扮,长什么样?”我问道。
“个子不高,大约不到六尺,身材胖硕,小人看他不像草莽之人,这不,才卖给了他···”掌柜的哭丧着脸说道。
不等他说完,我故意插话诈他道:“他第二次买的草药和第一次一样多吗?”
这个问题迅速抛出来,掌柜的慌乱之中以为我掌握了什么,来不及多想,惊慌说道:“一样多,再没来过了,真的就只来了两次。”他刚说完,便意识到自己又说漏了嘴,欲言又止的样子,窘态毕露。
果真有两次!我不过是诈了他一下,没想到误打误撞,正中己怀,如果只是毒杀李姨娘一个人,根本不需要冒着风险买这么两次,凶手之所以非要用这种药草行凶,无非是因为此药草罕见,极不易被识别,自然以为不会被给官府查找到,进而追查到自己身上。如此说来,从这里流出去的苦陀螺草,不只毒杀了李姨娘一个人,除了她,还有一个受害者!我心中顿感不妙,隐约感到这药草毒杀的受害者越来越近地联系到了一个我最不愿意联系到的人,但又想这是大概唯一合理的也是不可避免的解释。
眼看说漏了嘴,掌柜的难以自圆其说,便招道:“第一次是三月末来的,前后只隔了几天,小人真的全说了。”
“他两次来,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不给他喘息和思考的时间,我紧接着又马上问道。
“不一样的地方?”掌柜的焦急地想了想,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伙计说:“掌柜的,他两次穿的衣服不一样。”
“这个伙计平常不在南边的药铺吗?”我问道。
“是,这个伙计平常在这里看库房,若有人买苦陀螺草,便是他将草药带去南城,支走其他伙计,卖完之后他再回来。”掌柜的说道。
说话间,掌柜的斜睨了伙计一眼,似乎是在怪他多嘴,又似乎是在怪他抢了自己的话头,然后说道:“对对,他两次穿的衣服不一样,第一次穿的是一件方领的道袍,第二次···”
“掌柜的,您记错了,道袍是第二次来的时候穿的。”一旁的伙计又插嘴道。
我对着掌柜的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示意伙计道:“你来说。”
伙计说道:“那天的事儿我记得比较清楚,那天有卖散药的进来卖药材,收药材的时候因为价钱没谈好,有个伙计还和那个小贩吵了几句嘴,后来没过多久,那人就进来了,我记得当时他穿的是白色粗麻布长袍,后来过了几天又看见了他,这次他穿的是一件道袍。”
“什么道袍?”我问道。
“寻常的交领短褐道袍,好像是···绿的,也可能是黑的,记不清了。”伙计继续说道,“还有第一次头上戴着一枝簪子,是金的,好像是并头莲瓣形状,印象特别深,第二次来···哦,戴着一顶网巾,因为没过几日,我记得比较清楚。”伙计明显是个愣头青,快言快语的,毫不遮掩。
掌柜的见状,拍了拍脑袋说:“嗨,我年纪大了,记不清了,好像确实是这样。”
卫蹬紧了紧衣领,插话问伙计:“干!你不是一直在这儿看着吗?这儿是点心铺子,旁人不会直接到你这点心铺子来买药,买药那人必定是到南边的南岭药铺买药,你怎么会在那里,是未卜先知提前在那里等着他吗?”
伙计慌道:“不是不是,那天我正好在南边的药铺合账,后来没过多久,那个人就进来了,过了一会儿,掌柜的便让我到这儿来取药给他,后来过了几天他又到南边药铺去了,掌柜的亲自到这儿来让我取药送给他。”
“那人有多高?”我问伙计道。
“六尺,没错大人,可能不到六尺,打到我这儿,比我矮一头,我记得很清楚。”说着,伙计用手比划着。
但是伙计刚才句话却点醒了我,似乎让我嗅到了凶手的蛛丝马迹,我注意到,伙计说他第一次来的时候穿的是一件粗麻布长袍,离阳城里,有钟鸣鼎食富贵之家,也有破落朝晚食不上粥糜之户,权贵穿丝绸,百姓着布。如果来人是商人呢,商人按本朝律法不得穿绸,可也不至于穿粗麻布衣服;可如果是寻常百姓,虽穿棉麻,但不会日常穿这种白色的粗麻服,因此,穿这种衣服的,想来想去,除了家里有人故去办丧的,就只剩下了一种人。
我和皇甫泰、卫蹬六目相对,不约而同地说道:“凶肆。”大概也只剩下经营凶肆之人,会在日常穿这种衣服,往来丧家也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