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毒草(1/2)
严李氏是女子,况且验尸的过程普通人不忍直观,我们便在外等候,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老先生打开房门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团东西,用白布裹着。我们围了过去,老先生打开白布,里面包着的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呈暗红黑色,已经凝固干涸,布上还粘有不少暗红色的血迹,这团东西看上去可能是人身上的什么器官,没想到他就这么用一层布包着就拿在手里出来了,手上也沾上了一些血迹。
果不其然,老先生说,这是严李氏的一小块儿肝脏,已经全部变成了这种颜色,另外,她的胃也多有糜烂,说着又从怀里拿出另一个布包,打开后是几条呈絮状的物体,是食道里残留的东西,经过老先生刚才仔细辨认,加上尸体中毒的表现,判断是苦陀罗草的残留物。
现场的人包括我和皇甫泰在内,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草药,之前从未听说过,便请老先生详细说上一说。
“这种毒药,几十年前我有幸见过一次,那还是在前朝,当时的朝廷不禁官吏经商,我师傅那时候便是前朝刑部有名的好手,既是刑部第一号的仵作,也是京城最大的药商,凭借一身本事,不仅在官府里很受重用,市井之间也声名极高。”他说着往事,自顾自地看着远处,像是勾起了无限的回忆。
“二十多年前,我记得是夏至那天,前朝宰相武衡在府中,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毒杀,事后查明,刺客是在其所食用的甜瓜中下了毒,许多人都目睹了他中毒身亡时的惨状。当时恰巧朝廷派我师傅到灵宝公干去了,官府找遍城中仵作和大夫,却始终辨认不出其所中之毒为何,武衡的尸体便一直在大理寺中拖放了数天,眼见就要坏了,硬是等到十天后我师傅回京,刑部派师傅前去,一眼便看出要害,他是死于这种毒草。这种毒草,不是中原地区土生草种,产自西域龟兹国,我师傅曾在胡商处见过,这些西域商客,把苦陀螺草晒干,不远万里带来我朝,它不仅是一种毒药,也可另作它用,西域人将其缝制在香囊中,放在寝室里,方圆十丈之内连蚊虫都不会有。”老先生喃喃说着,似是惆怅万千,“前朝最后的十年,最后的十年,像是回光返照一样,反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繁华、祥和,这香囊,是我印象中最后在京城风靡街巷的东西。”
老先生说到这里时,又出神地看着远处的树,神情颇恸,不知道那最后的十年,留给老先生的是怎样的记忆,是眷恋,还是他入狱的那段不愉快的经历,但不管如何,肯定都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想必那段时间里,有属于他自己的极为重要的或者难忘的回忆。
大家谁都没有打扰他的思绪,没有提醒他,可能都沉浸在了他的讲述中,过了许久,老先生似乎才意识到了自己走神了。
“那最后的十年。”他喃喃说道,“哦,侯爷,老朽失礼了。”顿了顿手。
“不打紧,不打紧,先生您请继续说。”我说道。
“前朝灭亡也几乎就是在一夜之间发生的事,前朝亡后,这些东西还有制作他们的人,也都几乎是在一夜之间突然消失了,像是随前朝一起亡了一样,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这药草和这香囊,连西域人也不往中土贩卖了,没想到在这里又出现了。”老先生说道。
“干!这东西也就是西域人能搞得出来,我们中土人就没这个手段。”卫蹬理了理衣领说道,卫蹬是皇甫泰的副手,现任羽林左卫指挥佥事,刚随出使高昌国的使团从西域执行任务回来。
“伙计,你真不愧是那帮西域人的孝子贤孙啊,可算是是去了一趟西域,就西域人能搞得出来?他们比汉人脑瓜子灵光?”皇甫泰一句话把卫蹬噎了回去,他们两个一见面就要吵,日常说话便是这样一副互相拆台的方式。
还没等卫蹬回嘴,皇甫泰便先一步问老先生:“先生,看那女子死状,这种毒药的毒性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善哉。”
老先生点了点头:“这毒药厉害之处,就在于毒性可急可缓,杀人于无形,如果将其磨成干粉状,掺杂在食物里,人吃后,起初并无异状,直到三四个时辰之后才会毒发;而若将其泡制成液状,那毒性就厉害了,入口即毙,死后内脏痉挛黑化,就如这女人一般;但不管是那种药性,在死者死后几天内,药物会在肠胃里变成一种絮状物,就是这个东西。”说着,他又把白布里的东西打开看了看。
卫蹬说道:“这么说来,这严李氏是被毒杀无疑的了,而且凶手在毒死她之后,故意在她脖子上伪造一些勒痕,欲盖弥彰,凶手是想要误导我们。”
他继续说道:“据我刚才验看尸体的状况来看,她中毒的时间应该是在三日前的戌时,死亡时间相近,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必是中了苦陀螺之毒,而且是泡制的毒液;但是她颈部的勒痕并非是死后凶手伪造的,是活着的时候形成的,并且造成了胃部食渣的反流,也就是说,用绳索勒受害者的脖颈,确系凶手行凶的手段之一,至于脸上的指印,想必是凶手灌药时留下的。”老先生说道。
这凶手还用了两种行凶手段?看来也不是什么职业杀手,我略一思索,问道:“您是说凶手怕她没死透,用了两种手段?先勒脖颈再灌药,或是先灌药再勒脖颈?”
“这两种手段间隔时间不会太长,但已过了这几日,天气炎热,所以老朽无法断出先后,惭愧。”老先生说道,“但如果是液毒,制成之后毒性只能保留半月不到便会失效,而制成毒粉后,毒性则留存时间较长,可保存数月有余,两种毒物致死后死状有很大不同,我可以肯定地说,这女子绝对是死于液毒。”
“那有没有可能凶手提前半年购入苦陀螺草,用粉毒杀人。”我尽可能地将能想到的可能性都抛出来,抽丝剥茧,排除杂糅干扰,“不对不对,如果是粉毒,凶手大概会把毒药下到严李氏的食物中去,不大可能捏着她的脸,强倒进嘴里,这样的一种逼迫手段,按照常理来说,更符合用液毒的特点;况且如果是粉状毒物,嘴里和喉头肯定会有很多残留,但您验尸的时候并未发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